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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镜中人

第五章 镜中人

当你面对一条蟒蛇时,你首先要避免的是什么呢?答案是避免被绞杀。因为一般情况来说,蟒蛇很难一口直接把你吞下去,但是,那只是一般情况。

至少眼前的情况不能以以上的常识来断论。

安然整个人站直了身子也不过比那蟒蛇的眼睛大了一些而已,就连巨蟒的牙齿都比安然的身高还要高。眼前的巨蟒自然也就不用去思考如何绞杀之类的问题了。试问,蟒蛇会去常识绞杀一只老鼠吗?答案毫无疑问是不会,它只会去思考如何将眼前的老鼠一口吞下而已。

安然右手托着冰魄,在向前冲刺的过程中蓄势。在冲刺到巨蟒面前时,安然腾空跃起,双手持剑,用力从头顶斩下,角度正好处于巨蟒两只眼睛中间的盲区。

而令人惊讶的是,巨蟒似乎并不需要去看,就微微偏头,躲过了这次斩击,同时用自己巨大的尾巴用力一甩。安然一脚蹬上尾巴,借助巨蟒的力量向后飞跃,落地后向后翻滚一周,借以卸力。

安然甩了甩挡住自己视线的马尾,右手持冰魄撑地站起,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,好像没有站稳,但是下一秒,安然就把整个身体向前倾斜,好像迎面倒在地上一样。但是实际上,在倾斜的过程中,安然发起了第二次冲锋,而倾斜身体只是为了降低重心,更好地瞄准目标以及增加冲锋带来的冲击力。

不得不说,虽然是以剑为武器,但是安然的战斗方式更贴近于骑士。安然并没有什么精妙的剑术,她之所以能够取胜,看上去更像是敌人过于弱小,或者冰魄过于锋利的缘故。最多也就再加上冲锋加斩击所带来的力量十分庞大这一条而已。因此在面对巨蟒这样的力量碾压我方的敌人时,安然的进攻就显得力不从心一些。

巨蟒吐着信子,发出危险的信号。它张开血盆大口,向安然扑过去——居然是想无视冰魄的斩击,直接将安然吞下肚中!

安然在冲锋的过程中眼睛微微眯起,似乎是思考着对策。即使对方不能完全无视冰魄的力量,会受到伤害,但是相对的,自己也会进巨蟒的腹中,这可不是自己习惯的战斗环境。

安然向右倾斜身体,巨蟒就随之改变方向,安然向左倾斜身体,巨蟒也随之跟上。

安然右手忽然将拖在地上的剑提起,挽了一个剑花,变为双手持剑,剑锋向前,却并不是一个斩击的动作。

终于,两者即将碰撞上了,巨蟒的嘴张开的更大,它的眼中闪烁着红色的凶光。而安然则是将手中冰魄向前刺出,但刺出时却扭转了手臂,让剑开始旋转起来。不知道是不是安然太轻了的缘故,安然此时居然像是被剑的力量带动着,自身也旋转着向前刺出。这一刺所带来的能量甚至完全不低于她的斩击,因为当剑身旋转的时候,本是封闭的洞穴中甚至都有强风袭过了。

“咔——”是巨蟒嘴巴闭合的声音。伴随着一声脆响,那刚刚涌起来的飓风也悄然消散。

巨蟒眸子里的红光也渐渐消散了,警示危险的信号解除了。习惯性的吐出信子,然而,巨蟒却发现,那信子只是抖动了两下,便不会再动了。因为它——断了。

从内心最深处涌出来的恐惧感瞬间占满了巨蟒所有的情绪,它忍不住张开大嘴,发出痛苦的吼叫。

“歘——”

而在巨蟒张开嘴的一瞬间,一道红色的身影也从中窜了出来——正是浑身沾满鲜血的安然。安然单膝跪倒在地,右手持剑剧烈的喘息着——剑柄的球状物体正急速的闪烁着蓝色的光辉,频率极高,光芒极亮。

“你……这么兴奋吗……”安然一边喘息着,一边看向自己手中握着的冰魄,艰难的说道。

原来,自安然进入沼泽以来,冰魄就开始闪烁,那闪烁的含义并非是危险来临,而是冰魄本身带有的兴奋感。而安然之所以选择刚才的进攻方式,也是冰魄无形中引导的结果,否则以安然自己的判断,恐怕会想办法避开这次碰撞。

冰魄的光芒越来越亮,那道光芒由剑柄的球状物体延展到剑身,由剑身蔓延到安然的周围。被这道光芒覆盖,安然的第一感觉就是寒冷。

那并不是一种如坠冰窟的寒冷,也不是冬天刮冷风的凌冽。那是一种源于心底的敬畏,甚至恐惧。它带来的并不是身体上温度的变化,而是心灵与情绪的变化。此刻,安然感觉到万物都是寂静的,万物都是孤独的,尤其是她自己。

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?没有人体会过,即使去努力的思考,也很难得到一个能够被所有人认可的答案。因此安然此刻的感受具体是什么样的,无从考证。但是至少有一点,安然对这道光芒带给自己的孤独感产生了巨大的恐惧感了,这是毋庸置疑的。

但是,这样的感觉也只持续了一瞬间而已,随后,安然就从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回到了原本的世界。

就好像人死复生一样,安然感到无比的庆幸——自己还可以见到白夜大人,这就足够了。

一瞬间的绝对孤独是何等的恐怖呢?可能这是很难理解的。但是安然接下来的行动也许会让你有一些直观的感受。

安然第一次使用的真剑,就是这柄冰魄。作为白夜给予安然的第一柄,也是目前唯一一柄剑,安然与它度过了超过三年的时间。除了白夜以外,这柄剑就是安然最为在意的东西了。她每天的生活基本上也是练剑和保养剑组成的——即使冰魄并不需要保养,它本身散发出来的寒气就足以清除一切污垢。

但是在安然从孤独感中离开之后,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放开手中的冰魄。

“无论什么时候,拿好自己的剑。”白夜的话语在脑海中闪过,安然颤抖着伸出手,用力的握紧了冰魄。似乎是祈祷起了作用,安然并没有再次陷入那种孤独当中,她也终于松了口气。

安然抬起头来,看向眼前的巨蟒,她惊讶的发现,自己心中的一切杂念居然都被极大程度的弱化了。

目标:击杀巨蟒。

简单,清晰,明了。

这是冰魄带来的好处吗?安然不清楚,大概是这样的吧。她握紧了双手,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。

另一边,巨蟒失去了信子,血流不止,它疯狂的扭动着身躯,撞击着坚硬的石壁,借以转移注意力,降低自己的痛苦。

“人类……人类!你们人类!没有一个好东西!”巨蟒疯狂的喊着,它红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安然,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去。

安然并没有应答,她还在努力的稳定着自己的身躯,即使冰魄带给她绝对的沉着与冷静,但是身体上的损伤还是存在的。在巨蟒的口腔中收到了挤压的前提下,安然还能斩断蟒蛇信子的代价是一条腿接近骨折的惨状。

安然清晰的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状况,随后默默的抬起剑,指向前方,重新释放出杀气。

“人类……人类!!!”巨蟒怒吼着,口中喷出无数鲜血。

安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,她再次发起了冲锋。即使这次冲锋并没有前几次有力,但是它却更加坚定。巨蟒眼中流露过一丝惊恐,它感受着安然带来的庞大的杀气,居然难以提起反击的念头。

“我和你拼了!等等……不,不要!”巨蟒先是想要殊死一搏,然而在看到眼前的情况后,它脸上流露出来的惊恐却是丝毫不加掩饰——即使是面对死亡,巨蟒也不会流露出这样的惊恐的神色吧。

安然即将冲到巨蟒面前,然而就在她抬起冰魄作势一斩时,洞穴的四周居然飞出八条白色丝带,牢牢地绑住了冰魄。

安然眉头微微一皱,她双手更加紧握,冰蓝色的灵力溢散出来。

“喝!”低喝一声,安然挣脱了八条白色丝带,斩击到了——一面冰镜上,冰镜里映照着的,却并不是安然的形象,而是另一个女子——看上去不过二三十岁的年龄,身着白衣,面容朴素,脸上长着一些雀斑,容貌只能算是中等,甚至不及。她双手伸出镜面,死死地握住冰魄的剑身。鲜血瞬间就流了满地。似乎是承受不住这一剑的威能,那白衣女子又吐了一口鲜血,但仍是艰难的支撑着。

也正是与此同时,巨蟒连道不要。

“冲着我来!冲着我来!人类,人类!”巨蟒撕心裂肺的喊着,它的眼眶似乎装不下满是血丝的眼球,它的声音居然有些沙哑,它庞大、笨拙的身躯居然惊人的灵活,急速的扭动着前进,向安然咬去。

安然剑被眼前的女人握住,无法抽身应对,只能后撤。即使眼前的女人是自己第一次见到的,除了白夜以外的人类,甚至还没有和她说上一句话。

但是,既然选择了阻止自己,那么就没有什么交涉的余地了。

安然剑锋一转,竟然将女子的双手斩落。由此,冰魄也得以恢复自由。顺势向巨蟒一斩,奈何巨蟒蓄势已久,力量实非安然所能对抗,巨蟒的一击,将安然撞飞五十米开外,整个人陷入坚硬的石壁中足足三厘米深。

安然口吐鲜血,意识已经是半醒不醒了。

那巨蟒看到安然斩落了女子的双手,怔在了原地。女子看到巨蟒来到自己身边,将双臂藏回身后,又向前一步,站在自己双手前面,想要挡住巨蟒的视线。

“青花,你的手……”巨蟒一字一顿的说道。

“碧郎,我没事,你……”名为青花的女子竭尽全力的忍住断手之痛,在狰狞的脸上用力挤出了一丝笑容,眼神带着宠溺,回应着巨蟒。

“青花……你的手……”

“青花……你的手……”

“青花……”

……

无论青花如何回应巨蟒,巨蟒仍只是不断地,小声的重复着这句话。

良久,巨蟒整只眼睛染成了血红色,血红中带有深褐色,深褐中带有漆黑色。它回过头,用这只眼看着五十米外,从墙上滑落,坐倒在墙根,不知死活的安然。

它的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,它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了,它死死的咬着牙齿,居然崩出了几颗,也终于只能挤出一个字。

“死!——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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